｛Vivid T｝生育慌悖论——多久怀孕？

生育慌悖论——多久怀孕？

2002年，《时代周刊》杂志某期封面上醒目地印着“听一位成功女性讲述她无法生育的经历，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苦涩与遗憾。”这让还没打算生育的一代女性开始挣扎不已。一家接一家的媒体充斥着随着年龄的增长女性生育能力下降的担忧：英国《观察家报》的文章哀叹“大龄女性面临生子困境”，《纽约》杂志的封面上则赫然写着“生育慌”。

这一恐慌源自于西尔维亚•安•休利特于2002年4月出版的《造人》一书，该书备受瞩目。它建议女性趁年轻时及早生育，否则就会面临不能生育的风险。在美国经济业界，休利特采访的职业女性中，42%的人40岁时还没有孩子，并为此深感后悔。休利特建议读者，生育也需要及早计划。

去年秋天，由美国生殖医学会（ASRM）赞助的一系列广告活动提醒道，“年龄与生育能力成反比。”这个组织宣称，女性的生育能力从27岁开始衰退。“你应该现在要孩子了吧？”《新闻周刊》回应道。
那时，我30岁，刚从第一段婚姻中摆脱出来。开始担心我在三十五、六岁前生不了孩子，或者永远也生不了。

但是，我运气不错：短短几年，我又结婚了，而且两人非常般配。但是我的新任老公和我却似乎要面对低得可怕的生育几率。我所看过的书籍和网站上都说，35至39岁的女性在尝试受孕的一年内，有三分之一的人无法怀孕。美国生殖医学会2003年患者指南在首页提到，女性在40岁左右时，无法生育的几率达30%。这一指南还包含了一些我在其他许多地方多次见到的统计数字：女性每个月的怀孕几率，在30岁时为20%，40岁时则减少至5%。

每当我读到这些数字时，心中如坠石般沉重，伴随着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我已经失去了做妈妈的机会了吗？

作为一名心理学研究者，我曾经在科学期刊上发表过文章，有些还受到了大众传媒的关注，我知道许多科研结果与公众所了解的相差很大。婚礼后不久，我决定追本溯源：我仔细搜寻了医学研究数据库，很快就了解到，这些关于女性年龄与生育能力的数据（许多人将其作为决定两性关系、职业和生育时间的依据）是主流媒体未能正确报道和解读科学研究的惊人例证之一。

比如，引用最为广泛的一项，年龄在35至39岁的女性，在经过一年的尝试后，会有三分之一未能怀孕，这一数据基于2004年《人类生殖》杂志上的一篇文章。这一数据的来源则很少有人提到：法国1670至1830年的生育记录。不育的几率——30%，同样是参照历史人口所计算出来的。

换句话说，数百万计女性所听到的关于怀孕年龄的建议，其参照的数据信息来源于一个没有电，没有抗生素，没有受孕治疗的时代。大部分人认为这些数字来自于对现代女性的大规模正规调查，但是其实不然。当我把这一事实告诉我的朋友及同事时，到目前为止大部分人的反应是：“不……不可能。不是吧？”

令人吃惊的是，对于20世纪女性的年龄和自然生育能力之间关系的严谨研究非常少，但这些研究的结果却令人乐观。

2004年发表于《产科学与妇科学》上刊登了戴维•邓森（现就职于杜克大学）领导的一项研究。研究人员在对770名欧洲女性的受孕几率进行调查后发现，28-39岁女性的受孕几率仅相差4%。女性的生育能力的确会随着年龄的增大而降低，但是降低的程度绝非急剧到使年近40岁的女性无法怀孕。

另一项研究发表于《生育与不孕》杂志3月刊上，由波士顿大学的肯尼士•罗斯曼带领，共调查了2820位试图怀孕的丹麦女性。此项研究表明，在排卵期同房的女性中，35-40年龄组有78%在一年之内怀孕，20-23年龄组比例则为84%。

由北卡大学医学院副教授安妮•斯丹纳带领的一项研究，于六月发表其研究结果。结果显示38和39岁曾怀过孕的女性中，体重正常的白人女性有80%在六个月之内自然受孕（不过对于其他族裔和超重女性，这个比例略低）。她告诉我：“我们的研究数据显示，40岁以下女性的生育能力未出现大幅下降。”

甚至有些基于历史出生记录的研究结论也比媒体通常报道的更加乐观：一项研究发现，在出现节育之前的时代，89%的38岁女性仍有生育能力。另一项研究总结说，普通女性一直到40岁到45岁之间都有生育能力。可这些更加振奋人心的数字鲜有人提及——2008年美国生育医学协会委员会对女性年龄与生育能力的相关意见中，没有引用任何这些研究数据，二是引用了那些最悲观的历史数据。

我现在是三个孩子的母亲，都在我35岁之后才生的。我40岁生日那天，老大开始上幼儿园；5个月后，最小的一个出生。还有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都是在备孕几个月后自然怀上的。

然而，我对高龄不孕的恐慌仍记忆犹新。每次尝试怀孕，都会充满焦虑，认为我的年纪已经给我判了“死刑”。但我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女人们在网上留言板写道不得不缩短职业生涯或是不敢要更多孩子，因为她们不能忍受在35岁之后生子的恐惧。一些人已经过了那个可怕的生日，正询问如何才能保持平静，就像我之前一样，担心自己永远不会怀上孩子。

简言之，“生育慌”一经袭来，就没有一刻不让人忧心忡忡——然而，其本身就建立在有问题的数据之上。

生育慌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少有生育方面的专家出来驳斥这种论调？

原因之一可能是“可利用性启发”：人们依赖眼前的事物下判断。生育科医生每天看到的是年龄对生育治疗成功率的影响。体外受精（IVF，即“试管婴儿”）尤为如此，它需要从卵巢提取大量的卵子，因为每一阶段一些卵子都会在艰难的过程中失去活性。年轻女性的卵巢能更好地适应用于提取卵子的药物，其卵子染色体可能更正常。但是在美国，每年仅有1%的婴儿是体外受精的结果，而大多数的母亲使用这项技术不是因为年龄，而是为了因为输卵管堵塞、男性不育、或其他问题：试管婴儿的父母中约80%都不超过40岁。体外受精统计数据跟自然受孕没什么关系，后者只需要一个卵子，而试管婴儿技术需要一打或更多的卵子。

自然受孕研究是出奇的难以进行——这也是造成现在生育能力的报道过度参考试管婴儿数据和历史记录的原因之一。大多数现代女性20多岁就生了孩子，然后在三四十岁时就因为节育或者绝育手术而不再怀孕了，因此相关数据很难统计。对于夫妻多久才备孕成功或者至今备孕多久了的问题，研究跟人的记忆本身一样不靠谱。而且要找到可供观察研究的备孕女性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从开始备孕到部分人成功受孕的间隔时间很短。

另一个突出的问题是：35岁及以上的女性中，积极备孕的女性的生育能力可能低于该年龄段的一般女性。一些生育能力强的女性，年轻的时候就可能意外怀孕了，另外有些人一旦备孕很快便能怀上，所以为人父母都比较早 。剩下的大多是生育能力低的。因此，美国国家环境卫生科学研究所的生殖流行病学组组长阿伦.威尔科克斯（Allen Wilcox）博士说：“由于我们观察到的大龄女性的生育率偏低，因此生物性老化的影响可能被高估了。如果真是这样，这对采取避孕措施的女性来说是个好消息，等她们大龄后备孕时，生育能力并没有这些数据让人以为的那么低。”

多数生育问题与女性年龄无关。年轻和年长的妇女都可能会患输卵管堵塞和子宫内膜异位症。几乎一半的不孕问题归结为男人，而且大龄男性似乎更为普遍，尽管研究表明，男性生育能力只是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缓慢下降。

尽管数据并不完善，但是可以得到这两个结论：一）生育能力随着年龄的增加而下降。二）更重要的是，大部分接近40岁的女性均能正常怀孕。对于女性来说，我认为最后的底限，计划生育最后一个小孩时，年龄不超过40。否则，虽然好运气可能会光顾你，你也可能会面临孤注一掷的情况。直到将近40岁，生育能力仍然相对稳定。但是转折点在38或者39岁时。多数专家建议：“30岁出头的女性还可以考虑几年，但是一旦到了将近40岁，就只剩下几个月可以考虑了。”超过35岁的女性，如果六个月内没有怀孕，就需要找生育专家看看了。

没有特定的最佳生育时间。综合各种因素，在20岁年龄段里组建家庭并生育最为合适。她们只需注意在准备好之前别因危言耸听而草草为人父母。年轻时生育孩子，可以略微降低不孕不育、基因异常的风险。但是，在人际关系和职业生涯上，也会因此付出相应的代价。根据一位经济分析员所发现的，一般来说，女性每推迟一年生小孩，其事业和收入平均上涨10%。

真希望早在2002年春，我就已了解了这所有的东西，那时媒体正大肆报道年龄对不孕不育的影响。但是，我也确实从《周六夜现场》那些聪明的女性身上找到些许安慰。她们坦言年轻时没有经济基础，加之那时年龄相仿的男性不够成熟，所以二十多岁的时候要孩子并不是明智之举。11年后，节目中的四名女性身边有了八个小孩。除了一个之外，其他的七个小孩均是在他们的母亲35岁之后才生下来的。真相大白真好！